【狗茨】天堂在我怀里 Himlen I Min Favn
《伊甸之东》番外，前文走这里
你给与我勇气。你成为我的光。
1
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2
东南亚的原始丛林总是潮湿又闷热。
大天狗拼尽全力奔跑，被子弹贯穿的右臂已经几乎失去知觉。他的肺呼哧得就像一个风箱，疼得要爆炸。
再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啊！
“大天狗，停下！”
“别再靠近了！”
“臭小子回来！”
子弹擦耳而过，火辣辣的痛感后知后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部皮肤蜿蜒流下，大天狗却一步不停。
就在前面。
“父亲！”
他向前方伸手。
“回去——”父亲艰难地回头看他，用力挥手，“退回去——走！”
噗嗤。
一截粗壮的骨锥透胸而出，父亲的表情还维持在惊恐、不解、焦灼。他的心脏在那一截鲜血淋漓的尖端冒着热气。
“不——”
……
“教授，找到大天狗队长了！”
“还有生命体征……吸氧包！”
“快！快！”
“心跳停止了！”
“快！除颤仪准备！”
……
“教授！大天狗队长不行了！这样下去无法坚持到营地啊！”
“给他注射血清。”
“……是！”
……
疼痛，比死更痛苦的疼痛。
他听到自己浑身碎尽的骨骼“喀啦啦”一点点拼回去，后背的皮肤发出撕裂的声音，有什么活生生的东西要从那里挣扎而出。
“啊啊啊啊啊——”
……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狼狈的家伙。
“杀了他。”
脑子里的命令如此说道。
他看到那家伙对他笑了一下。
从地底冒出的紫黑色鬼手将他一把攥住，在逐渐增大的挤压感里，他想起八年前全身骨头尽碎的痛楚。
被遗忘的记忆呼啸汹涌而至，血污蒙住眼睑，他看不清那个踉跄着向他走来的人。
茨木。
3
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午后的阳光灿烂，茨木把一束新鲜的百合插进花瓶里，放在窗台前，正好可以让阳光照在花瓣上。
他走到床边，把被单往上拉了拉，边沿刚好搭在大天狗的下巴下面一点儿，然后坐在边上看着他发呆。
氧气面罩扣在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大天狗过长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看上去快要及肩了。
他长发应该也挺好看。
茨木傻乎乎地盯着大天狗淡金色的睫毛，它们安安稳稳地依偎在皮肤上，像鸟类的羽毛。
直到那些漂亮的羽毛颤巍巍的动起来，茨木还是没发现。
直到那双冰蓝的眼睛锁定了他，他才如梦初醒地一下子站起来，动作过大，椅子哐啷摔到地上。
“……嗨。”
那双蓝眼睛眨了眨，茨木不确定那里面一闪而逝的笑意是不是他的幻觉。
4
大天狗的记忆都回来了。
茨木听到这个消息时，浑身僵硬地站在走廊上。他最不敢面对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安倍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而茨木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第一次望而却步。
大天狗恢复得很快，第三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给窗台边蔫掉的百合换了一次水，向萤草讨了一点盐放进水里。
可惜第五天的时候那些百合花还是死了，大天狗看着枯萎的花束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姑获鸟来送午饭。
“花死了？”姑获鸟摆完饭菜后看了他一眼，随口问，“要我帮你扔掉吗？”
大天狗摇了摇头，“我想自己扔。”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停顿一下才问，“可以吗？”
姑获鸟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得有一个人跟着，你先吃饭，我去叫人。”
“谢谢。”
直到他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该来的人还是没来。大天狗等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自己下床去开门。
虽然不能单独离开这个房间，但他站在门口观察观察情况，运气好的话还能逮个人问问，这应该没问题。
大天狗一打开门就看到一颗白毛团子，他微微一惊，站在原地没动，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门把手。
蹲在地上的白毛团子立马抬起头，他简直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从地上弹起来，站直的时候微微有些不稳，尴尬地用左手挠了挠后脑勺。
“那个……听说你想出门转转，姑姑叫我来……”
大天狗的视线在他空荡荡的右袖管停留了几秒，然后抬起头，茨木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
无声的尴尬弥漫，大天狗微笑了一下，轻声说：“谢谢。”
他走回房间拿起那束枯萎的花，水顺着手臂滴滴答答滑落下来。他注意到茨木盯着花束看了一会儿，但青年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在前面领他出去。
外面下着雨，他们撑着一把伞，人体的温度近在咫尺，呼吸在雨滴噼啪中清晰可闻。
谁都没有说话，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向花园。百合花丛在雨水中散发着清冽的香气，他们走过去，大天狗蹲下身，把枯萎的花束放在湿润的泥土上。
“茨木。”
茨木正盯着大天狗头顶的发旋发呆，骤然被叫到名字，他冷不丁一激灵，有些慌乱地开口：“啊？”
大天狗站起来，转身与他相对而立。他们离得有些太近了，近得茨木可以感觉到大天狗的呼吸，视线避无可避，他只能与那双蓝眼睛对视。
他的蓝眼睛好像沾染了雨雾的潮湿，茨木看不懂里面的情绪，但他看不到熟悉的那部分了。
“谢谢你。”大天狗说。
茨木侧过头，眼睛太过干涩以至于他不得不闭起来，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
“只是一束花。不客气。”
5
没人知道大天狗是怎么逃走的。
黑晴明在混战当天趁乱逃脱，黑夜集团的势力遍布日本诸岛，人类与变种人的矛盾因为他们在黑夜大厦造成的混乱变得更为尖锐，整个学院上下都焦头烂额，根本腾不出人手来追捕大天狗。
晴明和博雅都认为恢复记忆的大天狗很可能是去找黑晴明了，因此他们还是把重点放在追查黑晴明下落和黑夜集团残余势力上。在追杀黑晴明这件事上，茨木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积极，身上的伤痊愈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追查工作。
茨木与酒吞看着电脑里的3D地图，这是他们最新截获的黑晴明的据点之一，正在他们商量作战计划时，通讯器响起来，源博雅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
“你们今晚的目的地是不是名古屋的那个仓库？不用去了，有人先我们一步炸了那里。我截到一段监控录像，你们看看。”
茨木点开源博雅发送过来的视频，酒吞凑到屏幕前，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是他！”
画面里，一个有一双巨大黑羽的变种人在眨眼间射杀了五六名雇佣兵，没人看得清他的武器是什么。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画面骤然一黑。
6
这是黑晴明的最后一个据点。
混战过后，黑晴明驾车逃离，酒吞和源博雅已经去追了，而茨木则留下来负责清理这个基地。
头顶的日光灯惨白，走廊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茨木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这是这一层最后一个还没清查的房间了。他走到门边，敏锐地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极轻微的声响。
这扇门是合金液压门，茨木皱眉看了那个复杂的密码锁一会儿，决定还是化繁为简，直接化出鬼手捏碎，然后猛地用力推开门。
门内安静无声，好像他听到的奇怪声音都是幻觉。房间里没有光，幽暗一片，只有走廊里的冷光照亮了他身前的那一片地面。
茨木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然后才压低身体慢慢走进去。
这是一间实验室，茨木闻到了化学药品的味道，中间还混合着极微弱的血腥味，他警惕地注意周围的情况，五感却并没有感应到空间里有其他活物的存在。
后颈突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冷风，茨木立马一矮身，正想就地一滚爬起来，就有一个灵活的庞然大物重重压上他的后背。
茨木被扑倒在地，背上那东西发出夜枭一般的厉嚎，沉重无比，压得茨木一动不能动，有什么黏糊糊的冰凉的液体落在他后颈裸露的皮肤上。
“该死！”
茨木极度怀疑是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的口涎，他努力挣动身体，却发现根本挣不脱这家伙，类似触肢的东西飞快地缠满了全身，死死收紧，很快就让他呼吸困难。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就这么被勒死的时候，身上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紧接着禁锢他的触肢就松开了，背上一轻，有什么抓住了他的左脚踝把他向后拖去。
茨木下意识就挣扎起来，立马响起一声低喝——
“别动。”
茨木浑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一个人影朝他靠过来，耳边还听得到怪物尖利的叫声，那人的呼吸却清晰可闻，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传进了茨木的鼻腔。
“受伤了吗？”大天狗用气声问。
茨木快速爬起来跟着大天狗躲到柜子后面，“没事。”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心跳又快又剧烈，怪物拖着黏答答的触肢爬来爬去的声音和发狂的怪叫刺激着耳膜，有时就近在咫尺。大天狗突然抓住茨木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茨木先是一抖，随后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大天狗的提醒信号。
三下。
两下。
一下。
“跑！”
随着大天狗一声低喊，他扬起手臂丢了一个什么东西出去，茨木瞬间贴地窜了出去。
轰！
热浪在身后炸开，两人已经狂奔到了走廊上，茨木在奔跑中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火海里有一坨巨大的怪物嘶叫着冲了出来！
那玩意儿竟然没被炸死！它浑身着火，速度却一点不慢，隐约看得出是一只足有两米多高的章鱼模样的东西。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茨木声音都变调了。
“是石距，没想到黑晴明在跑之前竟然把这个怪物放了出来。”大天狗追了上来，索性张开双翼一把捞起茨木，飞行的速度瞬间拉开了怪物与他们的距离。
“这玩意儿烧也烧不死，”茨木扒着大天狗的肩膀向后看，那个熊熊燃烧的怪物挥舞着触手，焦黑的部分不断脱落，又不断有新的血肉长出来，看得他头皮一阵发麻，“该怎么办？”
大天狗虽然喘得厉害，声音却还是冷静的，“去配电室，可以电死它。配电室在哪儿？”
茨木脑海里立马呈现出整个基地的3D地图，配电室，配电室……
“地下！地下三层！”
7
死的不能再死的巨型章鱼尸体就躺在脚边，发出被烤糊的味道。
就是烤章鱼的味道，不得不说，还有点香。
茨木大口大口喘着气，踉跄地跑向大天狗。
大天狗的左翅被石距绞掉了一半，半身都被血给染红了。他紧紧闭着眼，满头都是冷汗，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茨木抖着手掏出一支止血剂，大天狗昏过去了，他毫不犹豫地把止血剂灌进嘴里，然后一口一口喂给他。
喂完一支止血剂后，惨不忍睹的伤口终于停止流血，茨木骤然松劲，跌坐在大天狗身边。
他靠上大天狗的胸膛，耳朵贴近心脏位置，微弱的搏动隔着温热的皮肤传递出来，茨木这才感觉到全身酸痛得厉害，左肩脱臼，后背火辣辣地疼。
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和咫尺可闻的律动合而为一。
8
大天狗睁开眼，眼前还是昏暗的地下室。
左翅正在重生，这种痛楚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他动了动身体，立马感觉到右肩上沉甸甸地压着个东西。
他转过头，鼻尖触碰到了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桃子香波的味道穿透了血腥和焦糊味，甜甜的。
大天狗愣了愣。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一点肩膀，伸出手臂把茨木快要滑下去的脑袋轻轻扶上来放好，然后他犹豫一会儿，手掌放在了茨木右肩，揽住。
那里空荡荡的，原本手臂该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这都是因为他。
那该有多疼啊。
茨木从小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实验，该有多疼啊。
捣毁了黑晴明那么多的基地，看了无数实验资料，大天狗的胃里好像坠着一块冰凉沉重的铅块。他不敢相信过去的自己在这些实验数据后面做了多少“贡献”。
血债累累，罪无可恕。
他得亲手偿还自己的罪孽，把整个黑夜集团还有背后的那些利益势力彻底捣毁干净。在完成这些之前，他没脸再见茨木。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
大天狗收紧手臂抱住茨木，他想起无边夜色下礁石群环绕的绿水母，漫天星光和汹涌海浪，海岛的阵雨冲刷树叶，蓝鲸飞跃，海鸟长鸣，他在缱绻的夜风里抱住自己的宝藏。
他的勇气，他的光。他的天堂。
大天狗在茨木的发心轻轻吻了吻。
他把天堂拥在了怀里，此生再无所求。
【全文完】
*出自《洛丽塔》
全文68561字，《伊甸之东》终于完结啦。
谢谢陪这个故事走到这里的你呀。
也是没想到这篇文会写这————么久才完结，不过总算是写完了，没坑。
就，不知道说些啥，希望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没留有遗憾呀。
狗子和茨宝对你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