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结局很明显的故事,就用来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人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觉得这把刀也是个势利眼,惯会看盘下菜。对某些人来说,它就不是杀猪刀,是把激光美容刀。
我帮小花把大包小包从后备厢提出来,很有些羡慕嫉妒恨,话一出口,酸得像个柠檬精。
我说,小花,你怎么一点不见老。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拉皮去了?
小花里面穿一件高领羊绒衫,米白色,很衬皮肤。外头穿修身驼色大衣,高级货,人高腿长盘正条顺。
光看外表,简直媲美电视上的偶像男星。不过和那些脸上糊了得有一斤粉底,活在修图和滤镜里的小鲜肉不一样,咱小花清水出芙蓉,天生丽质难自弃。
解雨臣正拿一盒大闸蟹,闻言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还一句话回来,你不把钱还我,我哪来的资金做脸去?
我顿时有些讪讪,作势咳嗽两声,幸好秀秀适时从副驾驶座下来,救她吴邪哥哥于水火。
秀秀下车前大概补了个妆,嘴唇红得像果冻,正往脖子上系大红色的羊绒围巾。
姑娘新烫了头发,漂漂亮亮,容光焕发,笑眯眯叫:“吴邪哥哥。”
我顿时如蒙大赦,一手拿年货一手接过秀秀的鳄鱼皮皮包,说:“走走走,哥带你进去,胖子正烧菜,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我叫他做。”
余光后瞥,小花叉个腰站在原地,似乎有点无奈的样子。
大年三十,重头戏在晚上的年夜饭,因此等小花和秀秀来吃的这顿中午饭并不隆重。胖子按人头烧了几个家常菜,一人一碗大白米饭。
秀秀怕胖,一碗饭拨了一半到小花碗里。小花看看她,把几盘清淡的蔬菜都挪到了秀秀面前。
我看在眼里,抬头,就见胖子一脸猥琐地冲我挤眼。
这个为老不尊的胖子。我在心里暗骂。
吃过饭,今天轮到我洗碗,其他几个人在外头看电视,就听胖子侃大山的嗓门嘹亮得能盖过音响,金句频出,逗得秀秀咯咯直笑。
中途闷油瓶进来厨房,似乎是想帮我忙,结果他进来没多久小花也来了。
三个大男人挤在厨房是有点奇怪,闷油瓶淡淡看小花一眼,闷声不响地又出去。
我习以为常。看小花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背着手一副老干部样,简直和他花美男画风万分不符,我就忍不住问:“怎么了解老板,来视察工作啊?”
小花却没像平时一样开玩笑,他看起来有点严肃。
我意识到有什么事,放下碗,把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湿手擦干,站直转身面向他。
“怎么了小花,”我承认我很担心,但面上还是很镇定的,毕竟都锻炼这么多年了,不动声色地问他,“北京有问题?资金周转不开了?”
我心说,别,别,千万别,小花要我现在还钱我真不一定拿得出。
幸好不是。小花摇头,声音平淡,说没有,叫我别瞎操心。
我问,那到底怎么了?你这表情好像没中饭吃的小满哥。
小花瞪我一眼。
唉,他的眼睛太漂亮,这一眼没什么力道,不痛不痒,还有点麻酥酥。
我赶紧打住,手指蹭两下。
小花深沉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对我讲:“吴邪,我今晚想求婚,你帮我准备准备。”
我愣住。
说晴天一个霹雳大概不恰当,因为这事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我们所有人都默认的了。
但我还是很震惊,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快……不,好像一点也不快。
我是知道秀秀肯定会嫁给小花的,只是不知道小花求婚为什么要提前偷偷跟我讲。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我努力忽视掉不适感,笑着说,哦,好事好事,恭喜恭喜啊。
大概我笑得还是有些僵,小花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开心的样子。他微皱着眉审视我几秒,说谢谢。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讲话,空气安静下来,显得外头的热闹又远又空荡。气氛有些奇怪。
我咳嗽一声,问:“求婚这档子事,我也没经历过,要我怎么帮你准备?”
小花笑笑,说,你有个心理准备就行。
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下午总体过得很平静。
我洗完碗去睡了个午觉,秀秀和小花都不是外人,不用刻意招待他们。睡醒起来,就见小花、秀秀、胖子和闷油瓶四人围坐一圈,在客厅里打麻将。
这场景有些稀奇,主要是我第一次见小花和闷油瓶坐一张桌上打牌,两个绝顶聪明的人也不知道在牌桌上谁技高一筹。
我下意识觉得是小花,他毕竟是个在浮华名利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闷油瓶这种知晓得下斗的大仙比不得。
没成想我观战半下午,两人竟都不输不赢,牌桌上最大的赢家是秀秀,抿嘴笑得甜,收了一大把红票子,胖子在我的助威下差点没输掉内裤,站起来就骂骂咧咧勒着我肩膀往厨房走。
晚饭由胖大厨大展拳脚,我和闷油瓶在一旁打下手,小花秀秀负责吃白食。
做饭的时候,我犹豫又犹豫,还是没把小花的打算跟另外两个人讲。
胖子忙得热火朝天,闷油瓶切土豆丝的手快出残影。
唉,还是给他们留点惊喜吧。
五点过一刻,暮色开始四合,村里四处想起烟花鞭炮声,霹雳啪啦,砰砰咚咚地好不热闹,年夜饭也上桌了。
众人举杯,互道新年好,说了些吉利话,便开始喝酒吃菜。
小花坐我左手边,我今晚没怎么喝酒,毕竟人不服老不行,大部分时间里都和秀秀一样,捧着杯果汁看小花和胖子拼酒。
至于闷油瓶,那不叫喝酒,叫泥牛入海。
小花的酒量很好,喝多不上头,酒品也好,眼神总是清明的,根本看不出他醉没醉。
不过我清楚他的量在哪儿,他今晚喝得有点多了。
大概是因为等会儿要求婚,酒能壮胆子。
想到小花也会因为这事紧张,我就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晚上,我都忐忑地等着小花向秀秀求婚。
一桌子酒和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小花没开口。
剩一桌锅碗瓢盆,没人愿意大年三十晚上还费劲吧啦地洗洗刷刷,就简单拾掇两下留在原地,转战到电视机前看春晚。
看了好几个节目了,小花还是安安静静。
我偷偷瞥他一眼,他靠在我旁边的沙发上,表情平静,很长的睫毛微微颤,眼珠在电视屏幕的反光下泛着光。
最后,等到秀秀实在熬不住要去睡美容觉了,小花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这他娘的搞什么名堂?
碍于胖子和小哥还在旁边,我不好直接问,只好猛瞪小花。
小花冲我笑笑,一双眼水水润润,表情温和又放松。
最后,终于等到李谷一老师唱起熟悉的《难忘今宵》,胖子携闷油瓶去放他那挂超级无敌大鞭炮时,我拉着小花故意慢他们一步。
我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凑到他耳边,问:“你说求婚是不是耍我来的?”
小花看我一眼,抓住我的手往外走。
他力气很大,我一时也有点懵,就没挣开,直到胖子大呼小叫地在我们身后喊“天真花子你们大半夜孤男寡男的干什么去”,我才反应过来我俩这样手拉手出门去是有点怪怪的。
但我还是没挣开。
小花拉我从院子后门出去,后面是山,关上门,胖子放完鞭炮开始放烟花,没刚才那么吵了,竟然让我觉得还挺安静。
我没由来的有点紧张,吞口口水,问:“小花你什么意思?”
小花松开我的手,站在我对面,身体有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反问:“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我老实讲:“那我是不知道。”
小花好像被我噎住了,在五光十色的烟火光里神色莫测。
他说:“我没耍你,我今晚是要求婚的。”
心跳一下子快起来。我说:“哦。”
他问:“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了吗?”
我吸一口气,都是硫磺硝石的味道,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我说:“秀秀都去睡了。”
解雨臣道:“我几时说过要向秀秀求婚。”
如果现在给我连一台心电检测仪,估计要报警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什么反应好像都不太对。
老实说,如果我没猜错,也没自作多情的话,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和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解雨臣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帅得像个海报上剪下来的男模。
反正他是没有掏出什么丝绒小盒子来。
他叹一口气,又笑了笑,说:“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我就不搞那些虚的了。”
“吴邪,剩下的半辈子,要不要一起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