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杀不管埋01

花簇/邪簇


黎簇是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巧遇。他看清对面的人是谁,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方一身病号服,挂着吊瓶,一手撑着点滴架一手拿手机,刚好从屏幕里抬起头,露出一张不管对男人女人来说都过分好看的脸。

看到他,对方也显然愣了一下。

医院禁烟,他们现在面对面离了不到五米站在住院部楼下花园儿的树荫里。

黎簇有点尴尬地把夹着烟的那只手往后藏了藏,干巴巴挤出一个半点儿不热络的假笑:“解老板,住院呐?”

解雨臣收起手机,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黎簇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惨,头上裹了一圈纱布,也是一身病号服,脸儿白得愁云惨雾,就这样了还要跑出来偷偷抽烟。在这方面他和吴邪真是像得出奇。

他有一段时间没关注过黎簇的消息了。吴邪去雨村前私下托他照看这小子一二,这混孩子行事太狂,发起疯来不要命,在年轻一代中很是赚了些风头但树敌也多,他那位过了十年也还是心太软的发小总担心黎簇哪天夜里被杀人分尸扔小阴沟里头。

解雨臣没什么所谓,叫手下伙计关注着黎簇,十天半个月想起来看看对方情况,也给人收拾过几回烂摊子。花儿爷给人收拾烂摊子都收拾出习惯来了,反正黎簇闹得再混再过,也没曾经吴邪惹出来的那些个麻烦大。

按理说黎簇要是被人打住院了解雨臣是很快就能收到消息的,但他这两天也住院,昨天做完全麻手术今天才刚能下地。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

解老板淡淡道,“做个小手术。”抬了抬下巴,“你呢?”

黎簇心说老男人一把年纪了还装逼,做的别不是男科手术吧。

他和这位道上赫赫有名的花儿爷不熟,仅有的几次见面也谈不上什么好印象。他面上还是笑嘻嘻地,“出了个小事故。”

解雨臣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推着点滴架不紧不慢地走开,“你自便。”


黎簇看着对方慢步离开的背影几秒,低头几口把手上的烟抽完了,又在风里待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儿散得差不多了,这才窜回病房。

病房里苏万已经在了,刚到不久,才把床上的小饭桌支起来把保温盒里的饭菜摆出来,一看他的模样就皱眉头,问:“鸭梨,你是不是抽烟去了?”

黎簇翻了个白眼,他现在觉得苏万越来越像他妈,这征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为了转移话题,他说:“我刚在楼下碰到解雨臣了。”

“花儿爷?”苏万愣了愣脱口而出,“他这么快就知道你在这儿?”

黎簇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对,又想不出来怎么个不对法,眼看着苏万那副自知失言的模样,黎簇想了想把话咽了回去,转而说:“他是来住院的。”

“啊?”苏万这下是实打实吃惊起来,连忙摸出手机,也不知道是问他师父还是什么人去了。

黎簇坐回床上开始吃午饭,苏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聊了几分钟,对他讲:“秀秀姐说,花儿爷是来做胆囊切除手术的,昨天刚做完。这么巧哇。”

黎簇也是昨天出的事故进的医院。

黎簇先是反应了一下“秀秀姐”就是霍家的那位仙女姐姐,也不知道苏万什么时候跟人家小仙女那么熟了,紧跟着他就反应过来“胆囊切除手术”是个什么东西,一下子乐了,“割胆?那解老板以后岂不是没胆了?”

无胆英雄?中年狗熊一枝花?

他不能笑,脑震荡还在,一笑就头疼,笑了几声连忙收住。


解雨臣推着个点滴架,在花园里像个老年人一样慢慢遛。

他在麻药效果褪掉了之后就必须得适当地走走,保持运动量,让肠胃蠕动防止便秘,他肚子上的两个手术创口经不住用力。

他有胆囊炎已经很多年了,最近一次体检显示他的胆囊已经几乎变成了白色,胆汁分泌量不足正常人的10%。那颗破胆留着也没用,只会让他在炎症发作的时候疼得越来越厉害。

从雷城回来之后解雨臣就变得比从前惜命,也逐渐开始了所谓的中年人养生。在整副消化系统都被毁掉之前,解雨臣果断预约手术摘除胆囊,并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对待自己那颗金贵的胃。

解雨臣重新按开手机,打电话给伙计问黎簇是个什么情况。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不是被撂进医院的,还真是个小事故——在路上被追尾,除了有点脑震荡之外没别的毛病。

想了想黎簇白惨惨的脸色,估计小年轻纯粹是生活太糜烂,虚的。

这种小事没必要告诉吴邪,解雨臣重新回到工作上,一边单手在手机屏幕上长指如飞,一边慢吞吞地散步,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黎簇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出了院,他在医院里实在待不住,消毒水的味儿让他头晕恶心,并且勾出许多糟糕的回忆,堂口的事情也多,毕竟他还是道上堂堂的黎小爷。

苏万坚持要接他出院,黎簇大受感动并叫他滚。苏万没滚,下楼给他办出院手续去了。

黎簇换好衣服,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于是给苏万发了条微信,打算先下楼去抽根烟。

然后他在电梯口又遇上了解雨臣。对方推着点滴架,显然是要下楼遛弯。

两人面面相觑几秒,不尴不尬地默默并排等电梯。尴尬的只有黎簇一个人,花儿爷继续旁若无人地淡定按手机。

他们两个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讲。这种认识却不熟并且认真说来还有点梁子的关系大概是所有人际关系中最让人不爽的一种。

VIP病房这一层除了他俩没人等电梯,堪称煎熬的几十秒过去,黎簇终于如蒙大赦地等来了电梯。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精致漂亮的仙女。

解雨臣用一种带了点无奈宠溺的语气说:“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黎簇从没听过解老板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间有点悚然。

霍秀秀笑盈盈地走出来挎上她哥的胳膊,眼波流转到黎簇身上,有点惊奇:“小黎簇?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头上的绷带解了,病服也脱了,霍秀秀显然是把他误会成来看解雨臣的了。黎簇这下想走也走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重新合上。

黎簇对仙女姐姐的印象还不错,更何况他和这位仙女姐姐还有一起下过斗的交情在。他耐下性子回答:“我不是来看解老板的,我是来住院的。”

霍秀秀挑起眉毛,问:“生病了?受伤了?吴邪哥哥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朝解雨臣问的。霍秀秀并不怎么忌讳在黎簇面前提起吴邪,她知道这个男孩子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不敢对自己发脾气,而且她觉得这几个大男人瞒着人家小男孩,一副讳莫如深偷偷摸摸的样子实在没有必要。

她吴邪哥哥有时候真是个胆小鬼。

解雨臣有时候对秀秀这种任性的小心思很没办法。他下意识看了黎簇一眼,回答:“他还不知道,不严重,我没告诉他。”

黎簇忍不住皱起眉,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他住院了为什么要告诉另外一个人?他被监视了吗?为什么解雨臣要来监视他?谁还能指使得动堂堂解老板来监视他?而且怎么一副谁都知道并且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总算明白苏万说的“花儿爷这么快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黎簇就问:“吴邪是谁?”


空气骤静,一男一女齐齐看过来盯着他。

被两张天仙似的脸目光炯炯地盯着,黎簇顿时压力山大。他有点看不明白这俩人的反应,下一句“我住院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他”硬生生憋在了嗓子里。

毕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解雨臣很快反应过来,慢慢地反问:“你不认识吴邪?”

黎簇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这个名字,白茫茫空荡荡半点印象都没有。

“我应该认识他?”他的语气冷下来,更加烦躁。

霍秀秀掩住嘴,“天……”

解雨臣就淡定很多,意味深长地看了黎簇半晌,看得黎簇差点压不住脾气要自不量力地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挥一拳。

“你没撒谎。”解雨臣用陈述句说,总结陈词一般,“你得去看看脑子。"

黎簇顿时炸了:“我他妈……”

道上堂堂黎小爷,出院手续还没办完,又重新被押了回去,看脑子。


“选择性失忆。”

医生解释说:“这个症状,一般来说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之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在心理学来讲是一个防御机制。”

黎簇安静地听着,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回忆“吴邪”这个名字。

他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跟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信息,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代表的人,他或者她长得什么模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心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情绪上对这个名字半点反应也没有。

按照医生的话来说,那个叫吴邪的人应该和他关系匪浅,并且估计不是什么正面关系。黎簇简直要想破脑袋,从债主想到他爸的仇人,脑子里已经上演了起码一百出情仇大戏。

什么人能让他宁愿忘得一干二净,再不要想起来?这简直称得上可怕,甚至恐怖。他就是出了个小车祸,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身上连油皮都没破啊。

黎簇一时茫然,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整个房间里他唯一认识的人。

解雨臣在黎簇检查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挂完了今天的三袋盐水,此时正一副大爷像地坐在椅子里,模样十分镇定。

他问:“您的意思是,他得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点点头:“是的。”

解雨臣捻了捻指尖,心说这算什么事儿,吴邪和这个小年轻到底是什么孽缘。

这个烂摊子他可解决不了了,得告诉吴邪。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医生办公室,苏万还在外头等着,噌地一下站起来,问:“怎么回事?鸭梨你到底怎么了?”

解雨臣回头看了黎簇一眼,黎簇脸色有点苍白,说:“我自己跟他说。”

解雨臣点点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讲:“我认识一位还不错的医生,名片推给你了。”

黎簇兜里的手机应声传出一声微信提示音,他没拿出来看,很诚恳地说:“谢谢。”

等解雨臣走了之后,黎簇看向着急的苏万,一字一顿地说:“万万,和吴邪有关的一切,你从头到尾,把知道的都跟我讲一遍。”

苏万一下子愣住了。


“你还记得当初诓咱们进沙海的人是谁?”

“不是你师父吗?”

“……那在你背上划了副图的人是谁?”

“王盟啊。”

“王盟的老板是谁?”

“王盟还有老板?”

“……那我师兄是谁?”

“你还有师兄?你师父不就你一根独苗吗?”

“……”

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黎簇终于搞明白了那个叫“吴邪”的男人在他的回忆里站的是怎么个位置。他心说,怪不得我要忘记他。

黎簇走到今天,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吴邪。他九死一生,被扔进汪家,汪小媛的死,他爸的失踪,他从普普通通一个复读生到手里沾上人命,到和他最好的哥儿们之一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都是因为一个叫吴邪的人。

原来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啊。

人的记忆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他的记忆把“吴邪”干干净净地掐掉了,可逻辑竟然还能自洽,其他的事情和人倒是一点没忘。而且即便是听苏万把从前他和吴邪的事情都讲了一遍,黎簇心里竟然生不起一点仇恨的情绪,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如果光是仇恨,是不可能让他完全忘记一个人的,毕竟他是一个非常记仇、睚眦必报的人,他对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很清楚,小学被谁谁谁抢了一支圆珠笔他能记到现在。黎簇想,他应该很恐惧那个叫吴邪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心理阴影,就像黎一鸣给他造成的幽闭恐惧症一样。尽管从苏万给他的照片上看,吴邪是一个长得一点儿也不穷凶极恶,甚至让人看了很能心生好感的人。

黎簇感到了深深的,深深的耻辱。

苏万在一旁欲言又止,有些话他没说,但这些话不该是他来说的。


两天之后,黎簇处理完堂口的事情回家,在楼底下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对方是谁,毕竟真人和照片存在一定差异,最主要的是气质和气场,是难以通过几张照片完全表现出来的。

黎簇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他被看得背后发毛。

他隔了一段距离停下来,过了几秒,终于认出来那个人。


吴邪站在单元楼里,喉结滚动了两下,叫:“黎簇。”


TBC


应该不长。嗑邪教让我快乐。【要不是tag里粮实在太少太太们的文我都翻来覆去看了八百遍我怎么会重新开始产粮呢。想看太太们的优质粮,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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