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邪】旧岛看月亮 2

前文在这里:1

上中下仿佛是要写不完了。愁人。



4

黎簇啪嗒啪嗒地跑下楼,人字拖,沙滩裤,吴邪的旧T恤,要多不修边幅有多不修边幅,学校里的小姑娘看了怕是要认不出来。

他平时的穿着打扮都是吴邪给搭配的。吴邪眼光好,品味好,自己一件半旧的白衬衫也能穿出味道,给黎簇买的衣服鞋子,总能把他衬出不符本性的乖巧清俊,得说过三句话了才能看出是个什么人嫌狗憎的玩意儿。

周末在家吴邪就不管他了,黎簇怎么舒服怎么穿。吴邪的旧T恤是最舒服的,宽宽荡荡,布料绵软又温柔,总能从柔顺剂的香味里嗅出点吴邪身上独有的味道。

特让他安心。

外头风雨暂歇,天还是阴沉沉的,楼道里光线很暗,跑下楼梯时声控灯依次亮起,楼下李奶奶家的太监狗泰迪隔着门对他叫得声嘶力竭,仿佛黎簇抢了它一箱火腿肠。

 

黎簇拿了报纸牛奶就往家里蹿,大小伙子人高腿长,几步蹦上楼,推开门,就见吴邪坐在餐桌边,握着个手机表情凝重。

他的心情一秒变得和外头的天儿一样,蹭过去,问:“你又要加班啊?”

吴邪半天半天没说话。黎簇觉出不对了,到他对面坐下,隔着白粥的雾气看他,“吴邪,你怎么了?”

总不是公司倒闭了供不起他吃穿要和他一刀两断解除抚养关系吧?

黎簇心里发慌。

吴邪抬头看他,喉结动了一下,眉眼像是隔了风月,雾里看花。

黎簇竟然就这么看走了神,没听清吴邪接下去说的话。

吴邪可真好看啊。他想。

“黎簇,黎簇?”吴邪蹙着眉,抬手拍他一下,“你有没有听到我讲什么?”

他一下回过神,“讲什么?”

吴邪竟也没有讲他。男人舔舔嘴唇,眼角浅浅的细纹都绷得笔直。

“黎簇啊,”他斟酌着说,无比慎重地,“他们找到你爸爸了。”

黎簇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好像一下子被从现实拉到了什么别的地方。这个陌生的词让他忍不住皱起脸,迟钝地重复一遍:“我……爸爸?”

黎簇是北方人,吴家一家都是南方人,七年前吴家父母在北方大学教书,收养了黎簇。吴家父母去世后,黎簇跟着吴邪到了南方。

无论是曾经生活的那个城市,还是面目模糊早就没了印象的父亲,都已经被涂改遮掩了面目,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此刻陡然被翻找出来,满是灰尘,呛人得厉害,却好像惊不起什么波澜。

他很困惑地点点头,“哦,”他慢慢说,“找到我爸了……然后呢?”

吴邪却以为他是太震惊以至于没反应过来,伸过手来,握住黎簇摆在餐桌上的手。

“黎簇,他死了。”

 

 

5

吴邪买了下午的高铁票,两个人赶过去认尸。

说来奇怪,黎一鸣就死在原来那个城市,原来这么些年他都没有离开过。

他在郊区一个桥洞下面被早起捞鱼的小孩发现,死的时候是个流浪汉,身上竟然还带着身份证。

仿佛这个人有多深思熟虑,活着的时候不管儿子,死了却还要人来给他收尸归殓、香火供奉。

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儿呢?

 

黎簇感觉自己特别冷静。高铁上的时候,吴邪要他休息一会儿,他就歪头靠在吴邪肩膀上,打开吴邪的iPad看电影,看的是《普罗米修斯》。

吴邪摸了摸他的脸,手心微糙的掌纹蹭得黎簇脸上发痒。他很受用,就没告诉吴邪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难过。

高铁车程五个多小时,黎簇看完电影又靠吴邪身上睡了一觉。吴邪也难得没忙他公司里的那些破事儿,跟合作伙伴解总发条微信简单说明了情况,就把手机静音放兜里了。

他陪着黎簇看完了《普罗米修斯》,少年倚着他的肩睡着了,脑袋和身体都紧紧贴着,胳膊还要不依不饶缠过来,好像非得整个人长他身上才能安心。

黎簇是个特别没安全感的孩子,吴邪知道这是他从小的成长环境导致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黎簇的那天。

之前知道爸妈在北边教书的时候还领养了个小男孩,但吴邪那几年公司刚起步,一直忙事业忙得昏天黑地,连着几年都没去看过他爸妈,只在逢年过节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哪知道再见就是尸体。

也是公安局,也是太平间,吴邪下了飞机匆匆赶到,身上还穿着之前在谈判桌上的西装,人模狗样却风尘仆仆,满身满心都是狼狈。

他在民警办公室里看到那个男孩子,十三四岁,长得精致又好看,眉眼里却透着股不合年纪的阴沉,一身校服,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着,毛茸茸的头发遮住白白的小耳朵。

男孩子抬起头看他,眨了眨毛茸茸的眼睛,阴霾烟消云散,叫他:“哥。”

 

黎簇已经好久没叫过他“哥”了。

虽说不是亲哥吧,但好歹也吃喝拉撒养了四年多,逢年过节该发的红包一个没少,臭小子成绩烂成那屎样也没怎么揍他,怎么就越长大越不认人了呢?

吴邪也越来越看不透少年人的眼神。曾经的黎簇是口小井,幽幽暗暗,但还能看到底,可现在那双眼睛却越来越黑深,像两个黑色的漩涡。吴邪偶尔会察觉黎簇在看自己,故作不经意地抬头,就见少年若无其事地向他绽开一个小狗崽摇摇尾巴似的笑。

让成年人有点没由来的心慌。

 

 

6

高铁抵达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北方城市的夏夜干且凉,这里无风也无雨,空气里裹的都是尘土味。

吴邪在公安局附近的快捷酒店订了间标间,放了行李带黎簇去吃晚饭。

吃的是兰州拉面,黎簇吃了两大碗,胃里发胀。

吴邪从随身背包里抽出件薄外套叫黎簇穿上,两人走去街对面的公安局。

黎簇踩着人行道的速干砖,脚步拖沓,突然就笑了:“吴邪,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吴邪也陪着他慢慢走,一愣,“好像是。”

黎簇揣外套口袋里的那只手拿出来,伸过去抓吴邪的手。少年人骨节修长分明,手掌仿佛比吴邪的还要大一些,掌心温热,渗着汗。

吴邪听到黎簇带着点鼻音叫他:“哥。”

他就停住了想往外抽的手。

 

停尸间的温度比外头低好几度,黎簇总算明白吴邪为什么叫他穿外套了。

民警把装着黎一鸣尸体的那个铁盒子往外拉的时候,黎簇身上的立毛肌排排起立,有点儿抖。

这抖和悲伤无关,只是想到将要看到一具尸体,冻得梆硬,面色青白,或许早已面目全非,或许还是他记忆里那个男人模模糊糊的模样,黎簇就有点怕。

他还从没看过尸体。

他感觉吴邪捏了捏他的手。

 

民警把尸体完全拉出来,问他们:“这是黎一鸣吗?”

黎簇只探头看了一眼,双眼就被吴邪拿手遮住了。

睫毛搔着吴邪温暖的掌心,他忍不住眨眼,听到吴邪在讲:“是的。”

后来要家属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黎簇把自己的大名签上去,看着是有点儿丑。

之后的流程都是吴邪在走,黎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脑子里浮现出刚才那短促一眼看到的模样。

他只看了一眼,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就全都回来了,像一节呼啸而来、横冲直撞的火车。黎一鸣老了很多,死后青白僵硬的状态又让他看起来有种不自然的年轻。黎簇想起那个男人酗酒,揍他,把他关在漆黑的小屋子里。

他尖叫得像只落水的小狗。

黎簇发抖。吴邪握住他的肩膀。


TBC



我写这篇文,为的就是这一声“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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